知味与吃相

发布时间:2014-08-19 10:03:12 中国文化网

 

  清朝有个叫施旭初的人,在街上买了一包爆羊肉带回旅店下酒,路上装肉的荷叶包不小心掉在地上,当时已经秋末初冬,施旭初穿着新棉袍,他把掉在地上的羊肉用衣襟兜起来,全然不顾衣服是新做的,神态潇然,洒脱地兜着羊肉走回旅店,他立即把羊肉抖在床上,用手抓着吃,还邀请别人一起吃,等到旅店的人拿盘子来装,羊肉已经被他吃掉了一半。

  这是清朝徐珂《清稗类钞》中记载的一个故事,每次读到都会哈哈大笑,为这位老兄的吃相折服,清朝况周颐的《餐樱庑随笔》也记载了这个故事,可见这个故事在当时很出名。施旭初本是浙江孝廉,进京考试,但面对美食彻底斯文扫地,憨态可掬,从吃货的角度来说,吃东西必须随性,进入状态,忘记吃相,才能知味,吃得过瘾。

  讲这个故事,是因为今天早上又遇到了那位老大爷,在惠福路的食档,每天我都在这里吃一碗牛腩粉,经常遇到那位老大爷,他准时出现,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,山羊胡子,有点像周星驰电影里的人物,来到食档也不说话,店员都知道给他准备什么:一碗猪手面。广州的猪手面以竹升面为主料,幼细滑韧,猪手卤得咬起来爽脆不腻,通常拆开后加高汤与面融成一碗上桌,这位老爷子却喜欢把材料分开了单吃。

  面要净面,装盘端上,猪手斩好也单独装在一个小碗里,老爷子自带着白兰地,用玻璃杯装满,一杯四两的样子。早茶喝酒不稀奇,在广州很多地方都存在,番禺和白云区有些郊区的村子,老人们早上起来喝早茶,都喜欢要上一壶茶,一碟排骨或者凤爪,喝上一杯米酒,喝不完的米酒就寄放在酒楼,第二天接着喝。老爷子这早晨喝洋酒,可能是喝米酒演变来的了。

  我留意过老爷子的吃相,抿一口洋酒,再夹一块猪手吮吸几下,很奇怪他很少啃猪蹄吃肉,酒都喝光了,盘子里的面也没吃几口。吃到酣畅时,他眯着眼睛,摇头晃脑,咂咂有声,一副无限享受的状态,与《清稗类钞》里描写施旭初吃羊肉的“夷然沥然,意若甚得者”真是相似极了。我认为,老爷子吃相迷人的地方在于:不顾及吃相,但也不是肆无忌惮地暴饮暴食,吃得慢,细酌慢饮,一口一口享用,这样最后达到“知味”。

  吃东西撑死,是挺没出息的。画家黄永玉说,他有很多朋友是撑死的,因为喜欢吃,生活条件好了,所以毫无节制地吃,撑死了,这是走向了吃相的极端。

  《清稗类钞》里记载了一个吃东西被撑死的故事。达椿,是乾隆的大臣,此人贪吃到什么地步,买熏鸡、卤肉都要双份,一次能吃四五斤夹生牛肉。平时很儒雅,但一见到肉食就如猫见鼠,“同食者皆不敢箸”,吓到别人了。过生日亲朋送来烧鸭烧猪,他习惯把烧鸭切成方块,放在簸箕里,两手抓肉,吃得像流水一样。有一次,他伤寒刚好,乾隆问他还能不能吃肉,他说能!于是皇帝赐食肉,“乃竟以此反其病而终”,吃得太香,撑死了!

  我最讨厌吃东西的时候却没有吃的状态,那会食之无味。

  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,这是挺不好的习惯,在这种场合,美食被附加上其他的功能和意义,挺无聊的,吃都吃不痛快。比如跟领导吃东西,一个一个假笑,领导先动筷子,别人才能吃,浑身不自在,哪里能品到食物的味道?遇到这种场合我是能躲就躲,实在躲避不了,那就散席后自己找个地方再吃点,哪怕吃的是一份麻婆豆腐米饭快餐,也是其乐无穷啊。

编辑: 来源:中国文化网综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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